“一个酒窖需要秩序、远见和品味,”父亲常常这样说,“这些美德让英国变得伟大。”

“沙皇绝不允许他的军队射杀他热爱的臣民!”

“英国人在许多方面都很可爱,但太温和,”当他们沿着圣詹姆斯大街往皮卡迪利走去时,奥托说,“国王受他的大臣们支配,大臣要服从议会的约束,而议会成员是由普通人选举的。这种方式怎么能够管理一个国家呢?”

“国家就是这样创造和平与繁荣,或者发动战争,造成毁灭和饥荒,”他父亲说,“如果你要改变世界,那么对外关系领域就是你一展身手的地方,你可以把善或者恶发挥到极致。”

总统有些困惑。“我们并不想打墨西哥人,”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要服务于他们。我们要为人类服务。”

真奇怪,她想,只是一个女人的触摸就会发生这样显著的身体变化。她兴致来的时候只是能感觉到轻微的肿胀和湿润。而男人在这个时候就像竖起一杆旗。

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就可以去世界任何地方,你总会找到一个待你如亲朋手足的人。

“我们不希望发动战争!”沃尔特激烈地争辩道,“我们需要发展科学、制造业和商业。德国必须实现现代化,成为一个自由国家,成长壮大。我们想要的是和平与繁荣。”随后,他又在心里默默地补充说,我们希望一个那样的世界,男人可以与之所爱相结合,而不被指控为叛国通敌。

她怨恨最深的事情就是自己没有受过教育。十七岁时她曾宣布自己打算上大学,于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原来,你必须从一个好学校毕业,通过考试后才能进入大学。茉黛从来没上过一天学,尽管她能够跟世上的伟人一起讨论政治,家庭女教师和辅导老师并没能让她通过任何形式的考试。她一连哭闹了好几天,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她心情沉痛。这就是她后来支持妇女参政的原因——她明白如果女性不能拥有投票权,那么女孩子将永远无法受到体面的正规教育。

她经常琢磨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她们将自己一辈子束缚在苦役之中,终究能够换来什么?不过现在她得到了答案。她爱上了沃尔特,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他们用来表达爱意的那些举动给了她美妙无比的享受和乐趣。如果任何时候都能触摸到对方那简直就是天堂。如果需要付出代价,让她来回当几次奴隶都可以。

为什么男人认为他们可以轻易逃脱?大概是因为他们通常都能做到。女人没有任何权利。创造孩子需要两个人一块儿完成,但只有一个人必须负责照顾抚养。女人怎么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弱势地位?她愤愤不平。

“我们的信仰事关救赎和怜悯,不是把秘密封存起来,也不是惩罚他人。”

他转过身来跟房间里所有人说话:“奥地利对塞尔维亚宣战了。”他通报说。 有那么一刻,茉黛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人们一动不动,谁都没有说话。她盯着罗伯特卷曲胡子下面的嘴巴,希望他收回刚才的话。随后,壁炉上的时钟敲响了,屋子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发出一片惊愕的嗡嗡声。

茉黛觉得眼泪快流出来了:“孩子什么时候降生?” “一月,”菲茨说,“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菲茨,”茉黛叹息了一声,她已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菲茨,到时候你还会活着吗?”

茉黛满心忧虑地穿过一道小门,登上长长的楼梯,走进俯瞰下议院的“旁听者楼座”。大英帝国的主权政府就在这里。在大不列颠某种形式的统治下生活的四亿四千四百万臣民的生死大事就在这间屋子里决定。每次来到这里,茉黛都会惊讶它竟如此之小,还不如普通的伦敦教堂宽敞。

格雷引用威廉・格莱斯顿的话,问道:“眼下这种情形,我们这个被赋予影响和权力的国家是否要安静地站在一边,目睹最可怕的犯罪发生,任其玷污历史的篇章,从而成为罪恶的参与者?”

茉黛绝望地想:而这也正是过去两个星期以来屡屡发生的事情。在每个国家都是那些反对战争的人被否决。奥地利人在本该克制的时候袭击了塞尔维亚。俄国人调动了部队,而不是进行斡旋。德国人拒绝参加国际会议解决问题。法国人有过保持中立的机会,但他们狂傲地拒斥了。现在英国就要加入进去,而他们本可以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的。

茉黛想单独出门十分困难。像所有上流名媛一样,没有陪伴她不能去任何地方。男人用这种习俗假装他们是在保护女性,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控制手段。在妇女拥有选举权之前,这种陋习无疑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转瞬间,他满脸都是喜悦。她想,能让一个人如此幸福,这感觉简直太奇妙,太美好了。

“就我所见,茉黛女勋爵有别于任何同阶层的妇女,”艾瑟尔说道,“我在泰-格温当仆人的时候,她就是唯一一位注意到我的家庭成员。在伦敦,年轻的未婚妇女若是有了孩子,大部分出身望族的小姐太太都会抱怨什么道德沦丧——但茉黛真正为她们提供了切实的帮助。在伦敦东区她被看作圣人。不过,她有她的缺点,还很严重。” 茉黛想:这是在说什么? “她太严肃了,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人望而却步。”艾瑟尔继续道,“在伦敦,所有有资格的男人都被她惊人的美貌和活泼的个性吸引,但到头来一个个都被她的头脑、她坚定的政治主张和实践吓跑了。前一段时间我意识到,只有十分稀有的男人才能赢得她的芳心。他必须聪明,但又十分豁达,要严守道德规范,却又不能保守,强大但不霸道。”艾瑟尔笑了,“我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接着,今年一月,这个人坐着车站的出租马车出现在了阿伯罗温的山岗上,信步走进了泰-格温,结束了她的等待。”她举起酒杯说,“敬新郎!”

她有种全盘皆输的感觉。她想:我相信自己聪明过人,从哥哥那里逃脱出来,跟沃尔特秘密结婚,现在这些却成了一场灾难。她为自己,更为沃尔特感到失望。他一直等到二十八岁,才跟一个无法满足他的女人结婚,这是多么可怕啊!

沃尔特有可能死于这场战争。她不想让他临死还是个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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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戈里讨厌穿制服,认为这是一种受奴役的象征。

“不过,一个人爱自己的家人,不是因为家人善良体贴,你爱他们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想。她不爱他。她献出自己来报偿他所做的一切。这是卖淫。他深感羞辱和愤怒,而他渴望屈服的事实让这种感觉变得更糟。

格雷戈里坠入了痛苦的深渊。这是他身为平民的最后一天,但他跟自己所爱慕的女人吵翻了。如果现在战死疆场,他可能死不瞑目。多么腐朽的世界!多么可恶的生活!

这种交谈跟其他任何场合下的都不一样。所有沃尔特能跟自己说的话,他都能跟茉黛说。他从未有过如此接近另一个人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经过一段自由轻松的军营生活,他明白这个家让他成了一个《圣经》一样单调的人,没有了人性和自然的需求。

菲茨摇了摇头:“看看运过来的上百万吨战略物资,为了运这些东西铺设的公路铁路,还有几十万来自英国各地、经过训练和武装的士兵。我们能怎么办?把这一切统统运回去吗?” 长时间的沉默后,埃文斯说:“当然,你是对的,少校。”他的话虽平和,但声音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我们不会送他们回家,”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要把他们埋葬在这儿。” 中午,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上面发来了确认的消息:我们明天发动进攻。

他被判处死刑。 判决被送到总指挥部进行审查。总司令批准了死刑判决。两个星期后的一个黎明,在一片泥泞的法国牧场上,贝文被蒙着眼睛站在行刑队跟前。 行刑队里有士兵故意打偏,枪响后贝文仍然活着,虽然身上流着血。行刑队的军官随后走了过去,拔出手枪,直接朝那男孩的前额开了两枪。 欧文・贝文就这样死了。

这个说法会传遍整个镇子。有人会质疑是否真有这么一个威廉姆斯先生,是不是真的跟艾瑟尔结了婚。他们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一个假装结了婚的女人可以被人接受;而一位被确认的单身母亲,就等同于无耻的荡妇。阿伯罗温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原则。

外公高兴地说:“这才是我说的好事。这里有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还有我的曾外孙,大家全在一间屋子里。有了这些,一个人这辈子还求什么呢?” 艾瑟尔想,有些人会觉得外公这辈子过得不怎么样,整天坐在烟气腾腾的厨房里,穿着他唯一的一件外套。但他很感激自己的命运,而她至少今天让他过得很开心。

阿伯罗温的基督徒们很少举办跨宗派的仪式,这一点艾瑟尔心里很清楚。对威尔士人来说,任何教义上的分歧都不是小事。一部分人拒绝庆祝圣诞节,理由是《圣经》上找不到任何基督诞生日的证据。另一部分人诅咒投票选举的办法,因为使徒保罗曾经写过:“我们是天上的国民。”双方都不愿意跟与其见解相左的人站在一起做礼拜。 然而,自从周三的电报噩耗之后,这种分歧便一下子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我们再要决定打仗,就必须通过全体人民的表决才行。” “妇女应该跟男人同样待遇!”艾瑟尔喊道,但她的声音淹没在矿工们支持的欢呼声中。 几个人现在站到了爸爸的面前,想要阻拦他,但他的声音依然在骚动的人群中回响:“我们绝不能再容许只由少数人决定是否发动战争!”他大喊着,“绝不能!绝不能!绝不能!”

“这些钱我们永远也还不上。如果政府试图通过征税来偿还债务,无疑会引发一场革命。” “然后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们输了这场战争,我们的债权人——主要是美国,就会破产。如果我们打赢战争,就会迫使德国替我们偿还债务。这就是所谓的‘战争赔款’。” “那德国人怎么活呢?” “他们会挨饿而死。不过没人在乎战败者是死是活。再说,1871年德国对法国也这样干过。”他站了起来,把杯子放进洗碗池,“这下你就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跟德国讲和了。否则,谁来付账呢?”

艾瑟尔听得目瞪口呆。“所以,我们源源不断送那些年轻人上战场冒生命危险,就因为我们付不起账单。可怜的比利。这个世界简直充满了罪恶。”

这将意味着她要放弃心里留存的那一点点希望——再次寻找她跟菲茨之间那种难以抵挡的激情。每次回想那段经历,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渴望的震颤。但是,抛开感情客观看待,她诘问自己,究竟从那场恋情中得到了什么呢?菲茨让我大失所望,家人将我排拒在外,放逐异乡。为什么我还想让这一切重演?

“太依赖少数教育程度低的人所作的决定了。” “这就是民主嘛。”

“太依赖少数教育程度低的人所作的决定了。” “这就是民主嘛。” 格斯笑了:“实在是管理国家的可怕方式,但任何其他体制都比这更糟糕。”

对此,沃尔特很感激,但他并不想要什么聚会。他有两个星期可以远离战场,只想要一张柔软的床、一身干爽的衣服,在这幢优雅老宅的客厅里无所事事,望着窗外想念茉黛,或者坐在斯坦威三角钢琴前,弹一曲舒伯特的《春天的信念》:“现在的一切,一切都会改变。”

有时,沃尔特甚至想不起茉黛的模样,只好去看那张随身带着的磨得褪了色的剪报照片:“茉黛・菲茨赫伯特女勋爵永远引领时尚。”没有茉黛的聚会,他不会喜欢。现在他做着参加聚会的准备,心里却宁愿母亲没有费这个事。

她问他待在战壕里是什么滋味,这也是人们常常提及的话题。通常他会回答那里的生活十分艰苦,但战士们斗志高昂,最终会获得胜利。出于某种原因,他跟莫妮卡说了实情。“最糟糕的是,一切都毫无意义,”他说,“整整两年,我们在同一个不过数米的战壕里进进退退,我不觉得最高指挥部现在的做法,或者说他们做的任何事,能改变这种现状。我们饥寒交迫,染上咳嗽、足疾和胃病,无事可做——这一切全都徒劳无益。”

“我们的敌人声称,是德国军国主义和侵略行为导致了这场战争,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当然不是,”奥托说,“我们两方面都受到威胁:俄国在我们的东部边境集结,法国在西部调动兵力。施里芬计划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跟平常一样,奥托说起话来,就好像沃尔特仍是十二岁的小孩子。

“时至今日,我们还要求什么呢?” “一次全面胜利!” 沃尔特坐在椅子里俯身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为什么?” “我们的敌人必须为他们的侵略付出代价!必须作出赔偿,比如调整边界,作出割地性的让步。” “这不是我们原来的战争目标,对吧?” 可奥托什么都想要。“不是,但我们花了这么多财力物力,牺牲了那么多优秀的德国年轻人的生命,就必须有所回报。”

茉黛不安地捏着这封信。她一直盼着得到他的音讯,但现在她害怕读到坏消息。沃尔特可能有了新欢,这封信有可能求她原谅。或许他已经跟一个德国女孩结婚,此番写信要她对先前的婚姻永远保守秘密。更糟糕的是,他甚至已经开始办理离婚手续。 她撕开信封。 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最亲爱的: 德国时值严冬,我的心也一样冰冷。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对你的爱,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你。 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天啊,杜瓦先生,”她说,“谢谢你带来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好了,好了。”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继续读下去,但上面的字句她已经看不清了。“我太高兴了。”她哭了。 她的头靠在格斯肩上,他用胳膊搂住她:“没事了。” 茉黛情难自禁,呜咽着哭了起来。

“和平?”菲茨说,“我觉得你不必对此过于担心。”他尽量不显得言辞激烈,但失败主义的和平论调让他想到那些丧生的人:可怜的年轻中尉卡尔顿-史密斯,还有那么多阿伯罗温的步枪团战士,甚至还有被行刑队枪毙的那个可怜的欧文・贝文。难道他们都白白牺牲了?这简直是一种亵渎。他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地说话:“除非其中一方打赢战争,否则不会有什么和平。”

“现在想想,我们能做什么事改变索姆河战役的结局呢?” 菲茨想了一会儿。这真是个该死的好问题。 他正想着如何回答,莱克维兹又说话了:“军官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和弹药,政客觉得本该采取更为灵活的战术和更好的通信,是这样吗?” 菲茨若有所思地说:“这一切都会有所帮助,但坦白地说,即使这样也无法让我们获得胜利。进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只是我们无法提前了解这一切。我们必须尝试。”

菲茨觉得自己正在喘粗气。他着实经受了一场不小的震动。三年前,艾瑟尔还在泰-格温清点枕头。现在她已经是报纸的总编,尽管报纸不大,但它被那些资深大臣看成是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跟那个头脑聪明过人的伯尼・莱克维兹是什么

菲茨觉得自己正在喘粗气。他着实经受了一场不小的震动。三年前,艾瑟尔还在泰-格温清点枕头。现在她已经是报纸的总编,尽管报纸不大,但它被那些资深大臣看成是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不是这类女孩或者任何一类女孩,”茉黛相当冷峻地说,“她非常非常特殊。你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她这样的。”

他想知道孩子长什么样。大概就是礼拜堂里,那些蓬头垢面在地上玩耍的孩子中的一个吧。今天下午他很有可能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念头莫名地让他心动,他想哭。

她没有反抗。她很久都没有被人吻过了,感觉就像一个沙漠中干渴的旅行者。她抚摸着他颀长的脖子,把她的乳房紧贴在他的胸口。她感觉得出他跟她一样急不可耐。在失去控制之前,她一把推开他。

最近看的电影和书都这样,神tm躲不过的初恋

“住手,”她气喘吁吁地说,“住手。” “为什么?” “上次我们这样,落得个我要跟那个该死的律师对谈。”她从他身边挪开,“我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无知了。” “这次不一样,”他也气喘吁吁地说,“我是一个傻瓜才让你走了。现在我才认识到。我当时也太年轻了。”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她看得出来。至少现在,他被挑逗却得不到满足的时候,确实是这样想的。痛苦的经验让她认识到,他随时都会翻脸。 头疼的是,她是那样渴望得到他。 他肯定已经从她脸上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她仰起脸来让他亲吻。这个多多益善,她想。

“请你原谅我这么说,但是听到这些让我觉得好受一些。我明白爱情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悲伤。” “是的,我知道。” “也许我们最终会迎来和平,我的悲伤也会很快过去。”

威尔逊总统将美国的砝码押在了和平这一边。他建议,谈判的第一步是交战各方陈述自己的目的——他们要靠作战实现何种企图。 “那会让各方都尴尬,”当天晚上伯尼・莱克维兹说,“他们已经忘了因为什么开战的。一直在打,只是因为都想获胜。”

艾瑟尔想起戴・泼尼斯太太谈论罢工时说,这些人,一旦他们开始斗争,就只想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放弃。她想,如果有个女首相的话,不知她会对和平建议作出何种反应。

如果他们连为什么打仗都不知道,怎么还能让战争继续下去呢?

她审视着讲台上两个追求她的男人。菲茨是几百年财富和文化的产物。与往常一样,他打扮得漂亮得体,头发经过精心梳剪,双手白皙,指甲干干净净。伯尼是受迫害的流浪部族,只有凭借比折磨他的人更加聪明的头脑才幸存下来。

“战争的爆发是不是某一个国家的错?”她说,“指责德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做法,我们那些宣扬军国主义的报纸也大肆鼓励这类神话。我们记得德国入侵比利时,谈论起来似乎发生得毫无缘由。我们忘记了六百万俄国军队在德国边境展开动员。我们忘记了法国拒绝宣布中立。”有几个人发出嘘声。

当你告诉别人他们头脑简单,就别想着得到喝彩。

“我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吼道,“我们的军官是傻子,还是骗子?”

虽然伯尼的个人直觉不如他的聪明头脑,但他已经察觉到菲茨和艾瑟尔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作为回应,他的举止开始变得亲密起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因为伯尼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时间稍稍长了一点,靠得比舒适的距离近一些,说话时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走下台阶时托着她的胳膊肘。突然的不安让伯尼本能地做出昭示所有权的动作。不幸的是,每次他一这样,她便发现自己很难不退缩。菲茨已经冷酷地提醒过,她对伯尼并没有感觉。

劳埃德・乔治一直在为工人阶级的权益战斗。早在战前他就与上议院和国王斗争,争取实行养老金制度。艾瑟尔很清楚这对身无分文的老人们意味着什么。支付养老金的头一天,她亲眼见到那些曾经身强力壮,如今弓腰驼背的退休矿工走出阿伯罗温的邮局,一个个喜极而泣,因为他们再也不用受穷了。劳埃德・乔治从此成了工人阶级的英雄。上议院本来打算把这些钱花在皇家海军上的。

“我今天来到下议院,肩上担负着任何一个活着的人所能承担的最为可怕的责任。”

“任何一个人或一些人,放纵这场冲突,或者是在没有充足理由的情况下肆意延长这场可怕的冲突,那么他灵魂所担负的罪孽就连大洋之水都无法洗清。” 他用了圣经般的词句,艾瑟尔想,犹如在一个浸礼仪式上提及洗刷罪恶。 不过,像所有布道者一样,他随即作出相反的陈述:“任何一个人或一些人,如果出于疲惫和绝望,而不是崇高目标,放弃我们因理想而投身的事业,而且这项事业已经接近完成,那将会是任何一位政治家所能犯下的损失最为惨重的怯懦之罪。”

二十年前,阿瑟・齐默尔曼从中国经由美国返回德国,从旧金山坐火车到达纽约。他因为这次经历就被认为是美国方面的专家。沃尔特什么也没说。

沃尔特发现自己不再能感受到幼时那种快乐的忠诚感。他没有办法假装继续相信皇帝是臣民明智的父亲。威廉二世显然完全是一个被烦恼压垮的普通人。他糊涂无能,愁苦不堪,简直就是人们反对君主世袭制的一个活生生的论据。

贝特曼仍坐在椅子上,低垂双目看着桌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他低声叨咕着什么,沃尔特凑到近旁,听见他在说一句拉丁语:Finis Germaniae——德国人完蛋了。

“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很危险的,先生。德国的首脑们竟然谈论在墨西哥煽动冲突,鼓励日本去侵略加利福尼亚,如果这些话传了出去,激怒美国民众,即使不是立刻宣战,也会大大增加宣战的可能。请原谅我要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这次谈话应该予以高度保密。”

何必呢,我觉得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初恋的魔咒。

艾瑟尔和伯尼在卡尔瓦利福音馆举办了婚礼。他们两个都没有强烈的宗教信仰,但都很喜欢那位牧师。 自从劳埃德・乔治发表那次演讲后,艾瑟尔没再跟菲茨联系。菲茨公开反对和平的态度让她再次认识到了他冷酷的本性。他支持的一切都让她反感:传统、保守主义、对工人阶级的剥削和不劳而获的财富。她不可能成为这种男人的情人,她为自己曾一度痴迷于切尔西的房子感到羞愧。她真正的灵魂伴侣是伯尼。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他知道,但还是问道:“做了什么?” “你刚刚把美国推向了战争。”

在涅夫斯基大街,一个行乞的孩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缩在墙角躲避极地刮来的寒风。她身上有种东西让他不安,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让他不舒服的是她投来的目光,那分明是性的邀请。

这个九岁女孩模仿的勾引人的凄婉笑容让他痛苦不已,想为他的国家哀哭。我们正在把自己的孩子变成妓女,他想,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如果战士受命朝示威者开枪,会出现什么情况?他们会服从,还是调转枪口对准指挥官?1905年那次他们听从指挥朝工人开枪。但自那之后,俄国民众遭受了十年的专制压迫,还有战争和饥饿。

这就是革命,格雷戈里想。他为此振奋不已,也感到恐惧。

必须要有规矩。格雷戈里当然不想再回到过去。沙皇给了他们买面包的长队、残酷的警察,以及让士兵脚上没靴子穿。但自由不能被混乱替代。

我们成功了,他想,我们发动了一场革命。 我们废除了沙皇。

所有新政府的部长都属于某个冠以社会主义和革命这种可怕名称的政党,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中产阶级的商人和专业人士。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一次资产阶级革命,赋予他们自由,以促进工业和商业。但民众想要的是面包、和平还有土地——工人要面包,士兵要和平,农民要土地。这些诉求对利沃夫和克伦斯基这类人毫无吸引力。现在来回答您的问题,我觉得利沃夫的政府将尽力逐步作出改变。特别是他们将继续这场战争。但工人不会满意。”

他仿佛觉得茉黛远在百万公里之外的另一个星球,让他无法企及,因为战前的那个世界已一去不返。他已经差不多三年没见过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她的任何音讯,他很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尽管她并未从他的心中褪去——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共同分享的激情时刻,但他苦恼地发现自己已不太回忆得起和她相处时的细枝末节——她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他们在什么地方亲吻,手牵着手吗?还有,他们在那些总是十分近似的聚会上碰面时,吃的、喝的是什么,都聊了些什么话题?有时他脑子里划过那种念头,仿佛这场战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要让他们离异。但他把这个想法抛到了一边,这种不忠是可耻的。

是茉黛。 他大张着嘴巴,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说:“你好,沃尔特。” 接着,她突然失去了控制,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不,”没等他们坐下,她便说道,“战争之前我们就等了很长时间,”她拉着他的手,领着他穿过内门进了卧室,壁炉里的圆木噼啪作响,“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到床上来吧。”

战争时期时间紧迫,啥也别说了,直接上床吧。

列宁从车棚上跳下来,钻进一辆装甲车。车缓慢开动。人群包围着车子,跟着它往前走,挥舞着红旗。军乐队加入到行列中,奏起一首进行曲。 格雷戈里说:“他才是我需要的人!” 康斯坦丁说:“也是我需要的。” 他们紧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伯尼是个好人,但艾瑟尔偶尔还会想起菲茨,这让她感觉很羞耻。

“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开展活动已经两年了,”艾瑟尔说,眼里涌出了泪水,“你真的相信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就是背叛了为妇女争取选举权的事业吗?” 茉黛毫不留情地回答:“我相信这是肯定的。”

也许伯爵的妹妹与其前管家之间的友谊一直存在某种虚假性,但艾瑟尔曾经希望她们能够超越阶级划分。然而,在内心深处——茉黛都没意识到,她相信自己生来就要指挥一切,而艾瑟尔则只能服从。

“还敢跟我谈常识?你们这一代把德国拖入战争,把我们弄得缺胳膊断腿,上百万人丧命,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三年,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打赢。”

一个孩子的成长就像一场革命,格雷戈里心想,你可以让他诞生,但后来如何就全然不在你的掌控之下了。

他过桥来到彼得保罗要塞,确认一下那里的大炮是否已经各就各位。让他大为震惊的是,那些火炮竟然都是博物馆展品,只能展示,根本无法射击。他立刻命令伊萨克去找些能用的火炮。

列宁正在写一篇宣言,开头是:“俄国公民们,临时政府已经被推翻了!”

大厅里欢庆胜利的气氛与混乱和拖延的现实形成强烈反差,让格雷戈里难以承受,他转身溜了出去。

列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了土地法令。” 茉黛说:“公平地说,列宁也宣布了职工的八小时工作制,给他们的孩子实行免费教育。” 菲茨很恼火。茉黛太不明智。这种时候怎么能为列宁辩护。 但温斯顿可不是好打发的。“还颁布了一项新闻法令,禁止报纸反对政府,”他回敬道,“社会主义的自由不过如此。”

他已不再为查克身中炸弹在泥土中消失而感到震惊,过去三天里他目睹了更多的死亡和破坏。现在另一件事攫住了他,格斯意识到,将来有一天,他要通知查克的父母——布法罗银行的拥有者阿尔伯特和埃米琳这件事,还要通知他年轻的妻子多丽丝,她一直竭力反对美国参战,或许正因为担心会发生眼下这种事情。格斯该怎么对他们说呢?“查克作战很英勇。”但查克根本没参加过战斗,他在第一次战斗的第一分钟就死了,连一枪都没有打过。就算他是个懦夫也没多大关系,结果都是一样。他的生命就这样浪费掉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伯尼脸上现出怀疑的神色。他原本希望她马上就会拒绝提名。 这让她定下决心。

这一直是伯尼的梦想,而伯尼是她的丈夫。但他俩之中谁将是工党更好的选择?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伯尼脸上现出怀疑的神色。他原本希望她马上就会拒绝提名。 这让她定下决心。

他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比贝加尔湖更美的地方。埃文斯上尉告诉他们,这个大湖两端的长度超过了整个威尔士。他们从奔驰的列车上眺望太阳在宁静而湛蓝的湖面升起,照耀在远处一英里高的山脉之上,让峰顶的积雪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铁道边的骆驼商队望不见尽头,一只只承负重物的牲口缓慢而又充满耐力地在雪地上踯躅前行,毫不在意二十世纪钢铁的撞击和蒸汽的啸叫从旁侧飞驰而过,这些将会是他一辈子都珍视的记忆。不过他当时想的是:我离阿伯罗温实在是太远了。

但她喜欢伯尼,一看到他脸上受伤的表情,她就想马上放弃。“我还以为打击我的会是我的敌人,”有天晚上他跟她说,“是保守党,搞妥协的自由派,资本帝国主义者,资产阶级。我甚至准备好了应付党里的另外两个嫉妒的反对者。但我一直相信身边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到头来,她却成了毁掉我的人。”一想到这些话,艾瑟尔就感到心口阵阵作痛。

“他们活该士气低落!欧洲的领导者们做出那些邪恶和愚蠢的事情,千万人因此丧命。至少该让人们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才永远不会让历史重演!” “不。”他的父亲说。

自打那天晚上杰妮・麦卡利提议让议艾瑟尔当候选人以后,他们就再没做过爱。艾瑟尔想得要死。她把双乳捧在两只手里。房子里的冷空气让她的乳头挺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认为是你的乳房。” “有人把这叫小雀儿。” “我把它们称作小美丽。”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你想不想跟它们玩一会儿?” “想玩一整天。” “那就不好说了,”她说,“不过可以先开始,慢慢来。” “好吧。” 艾瑟尔愉快地叹了口气。男人真是简单。

“能倾听聪明人的不同见解是种罕有的才能——不过,当总统的应该具有这份天赋。把洛奇带到这儿来反而会抵消他的敌意。作为团队的一员,回家后他也不能对在巴黎达成的任何协议提出反对。”

“协约国欠下我们大笔债务,这一点儿不假,不过这给不了我们多少优势。有一种说法:如果你欠了一百美元,银行就控制住了你,可如果你欠下一百万美元,你就把银行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在经过一个小镇时,他惊讶地看到站台上、铁道线两旁站满了观望的人群。天色很暗,但就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这里有好几千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听不到任何欢呼声,他们显得十分安静。格斯看见男人和男孩们纷纷摘下帽子,这种表达敬意的方式让他感动得差点落泪。他们等了半夜,只为了目睹这列载着全世界希望的火车从面前经过。

“我不是个领导者,”他说,“我是个思想者和策划者。我一次又一次想像你那样跟别人交谈,为了我们的事业而满怀热情地激励他们,但我根本做不到。你和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爱你。这就是区别。”

所有交战国最终都要偿还自己的债务,到头来,也就没有谁会得到任何赔偿了。” “既然那样,为什么还要假惺惺提起这件事呢?” “因为说到底还是由各国的纳税人来支付这场战争——可要是政治家直截了当跟他们这么说,他就别想赢得下次选举了。”

他们不想让日本人踏上自己的领土。威尔逊为此感到不安,他从来都不认为美国的黑人与自己平等。最重要的是,这让英国难以接受,因为英国以不民主的方式统治了好几亿不同种族的人,他们不希望这些人认为自己跟白人领主是平等的。

“你还记得1914年的事儿吗?沃尔特不希望打仗。大多数德国人也不想要战争。但他们不是一个民主国家。皇帝受到将军们的怂恿。一旦俄国人动员起来,他们就别无选择了。” “我当然记得。但大多数人都忘了。”

“你的变化真大。”罗莎说。 他很惊讶:“我不觉得。” “那时在布法罗,你是个没自信的年轻人。我觉得当时你见到我都不好意思。现在你漫步巴黎,好像什么都属于你。” “哦,天啊,这听上去也太傲慢自大了。” “不,是自信。毕竟你为总统工作,还上过战场。是这一切造就了改变。”

在出租车上,他拉起她的手,把它贴在自己嘴唇上。她说:“哦,格斯,你真是太亲切了。”他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她把脸转过来对着他,那表情几乎是一种期待。她是不是想让他……他把心一横,吻了她。 这一刻突然凝固了,因为她没有回应,让他怀疑自己不该这么做。然后,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张开双唇。 哦,这么说,一切都对劲。他高兴地想。

从那时起,他跟不少女人睡过觉——尤其是最近,在鄂木斯克,他结识了一个美艳绝伦的俄国金发女子,她是沙皇手下一位将军的情妇,但那位将军脑满肠肥,整日醉酒,令她备受冷落。但说到底,艾瑟尔留给菲茨的记忆最为深刻。他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样了。菲茨大概在全世界留下了半打私生子,但艾瑟尔的孩子是唯一他确知的。

托洛茨基十分疲倦,但他毫不气馁。脸上的紧张线条丝毫没有减弱他眼中闪烁的希望之光。格雷戈里钦佩地想,正是对自己事业坚定不移的信念支撑着他。格雷戈里猜测他们几个都是这样——列宁和斯大林也是如此。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无论面临什么样的问题,比如土地改革,或者军事战术。

“见鬼,你现在还是让你的鸡巴牵着走?”

用不着那么圣洁。你想要她,一段时间内保持着距离,也许是好几年,但最终你还是操了她。”

“但我们正在这里创造历史!我们已经发明了一种全新形式的政府,苏联。这是新的俄国,新的世界。你错过了一切!”

比利说:“我还要指出一点。德国皇帝被控犯有战争罪。有人认为他是在将军们的唆使下发动了战争,违反了德国人民通过国会代表明确表示的意愿。相比之下,有人强调,英国只有在经过下议院讨论同意后才对德宣战。” 菲茨装出一副无趣的样子,但穆雷和埃文斯用心听着。 比利接着说:“现在想一想俄国这里的战争。一切从未在英国议会讨论过。有人以保证行动安全为借口,对英国民众保密,军队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就搬出这一套说辞。我们在打仗,但这场战争从未公开宣布。英国首相和他的同僚处在与德皇和他的将军们完全相同的处境下。是他们在干非法的事情,不是我。”说完,比利坐了下来。

菲茨说:“你被判处十年劳役拘禁。” 比利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表情。判决不是死刑,但刑期竟是十年!出狱的时候他就三十岁了。那将是1929年,米尔德里德该三十五岁了。他们的半辈子已经过去。他那目空一切的伪装轰然倒塌,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眶。 一种巨大的满足浮上了菲茨的脸。“解散。”他说。 比利被押了下去,开始了他的刑期。

他知道德国不是无辜的,他也因此一次次跟父亲争辩过。但他也经历了1914年夏天的外交危机,清楚了解迈向战争之路的每一小步,不是单个国家的错误。两边的领导人一直都在极力捍卫自己的国家,没有人想让整个世界陷入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阿斯奎斯没想这样,庞加莱、德皇没想这样,沙皇或奥地利皇帝也没想这样。就连那个萨拉热窝的刺客加夫利洛・普林西普知道自己的行为引发了这样的后果之后也大吃一惊,但甚至是他也不该为“所有的损失和破坏”负责。

“沃尔特。”她说。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但不可能是她。 他转过身,凝视着那个女人。 她站起来。“哦,沃尔特,”她说,“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茉黛!

他整个脉管里的血液都在欢唱。他紧走两步上前,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抱住她,让自己的脸伏在她的脖子上,深深吸入她的芬芳,岁月流逝,但那气息依然熟悉。他吻了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接着是她的嘴唇。他说着,同时亲吻着,但无论是话语还是亲吻,都无法完全表达他内心的一切。 最后还是她说话了:“你还爱我吗?” “比以前更爱。”他回答,接着又去吻她。

巴黎会议的目的是建立一个公正与和平的新世界,不是让胜利者去报复失败者。新的德国应该是一个民主和繁荣的国家。她想与沃尔特生孩子,他们的孩子应该是德国人。她时常想起《路得记》里的段落:“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她迟早会对沃尔特说这句话。

他翻身到她那一边,把玩着她的体毛。那撮毛发暗黑而卷曲,十分浓密。她提出把那儿修剪一下,但他说就喜欢那个样子。“我们还要做些什么吧?”他说,“在酒店见个面,午后待在床上,像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人,虽然浪漫,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我们得告诉全世界,我和你是一对夫妻。” 茉黛很赞同。她也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可以和他每晚睡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她没有明说——她是那么喜欢跟他做爱,这让她有点羞于启齿。“我们可以建立家庭,让他们自己得出结论。” “我不想那样,”他说,“那会让人觉得羞耻。”

“我们要说这是新的世界秩序的象征。在和平条约签订的时候宣布这桩英德跨国婚姻。”

“茉黛・菲茨赫伯特女勋爵永远引领时尚。” “你在说什么?” 他伸手去床头柜上拿过皮夹,从里面取出那张杂志剪报。“我仅有的一张你的照片。”他说。 她从他手里接过来。年深日久,纸片已经变软,褪成了黄褐色。她仔细端详着照片。“这是战争之前拍的。” “那之后它就一直陪着我。它也跟我一样熬了过来。”

。 “别哭。”他抱住了她。 她把

她把脸紧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哭泣着。有的女人动不动就哭,她从来就不是那样。但现在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为失去的岁月而哭,为数百万战死的男孩而哭,为这一切毫无意义又愚蠢的浪费而哭。她把自己克制了五年的泪水一股脑倾泻了出来。 等她哭完,脸上的泪水也干了,便如饥似渴地去吻他,他们又做爱了。

“无政府主义相信没有任何人拥有统治权。所有的政治哲学,从国王的君权神授到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都在试图证明权力的正当性。无政府主义者认为所有这些理论都是失败的,因此没有任何形式的权力是合法的。”

“无政府主义相信没有任何人拥有统治权。所有的政治哲学,从国王的君权神授到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都在试图证明权力的正当性。无政府主义者认为所有这些理论都是失败的,因此没有任何形式的权力是合法的。” “理论上说,实在令人无法辩驳。但这不可能付诸实施。” “你领会得很快。实际上,所有的无政府主义者都是反对主流的,但他们对社会如何运转这一问题的看法差别很大。”

赫姆姑妈放下手里的《尚流》杂志。“你竟然偷偷结了婚,这实在太糟糕了。”她对茉黛说,随后又同谋般笑了,“但这实在是太浪漫了!”

“我知道有些英国人痛恨德国人,”她说,“但我也知道,沃尔特和其他许多德国人一样,尽了一切力量来阻止战争。现在,战争已经结束,我们必须跟以前的敌对者建立和平与友谊,我真心希望人们将我们的结合作为新世界的象征。”

茉黛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仇恨,就连在妇女参政示威的高潮中也没遇到过。她感到肚子像抽筋一样疼痛。她希望音乐马上开始,但那位乐队指挥也在盯着她,把他的指挥棒放在一边。 她想要自豪地回视他们,但泪水涌上了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这场噩梦不会凭空结束。她不得不做点儿什么。 她站了起来,嘘声更响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几乎像瞎了似的转过身去。她撞翻了自己的椅子,跌跌撞撞朝包厢后面的门口走去。赫姆姑妈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哎呀,天啊,我的天啊。”

我们鼓吹和平的说教,但却一直在预谋报复。

她点点头:“你还记得《圣经》里路得的故事吗?” “当然。可是……” 茉黛在最近几周又读过好几遍,她开始引述那段让自己感动的话:“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她使劲咽了一下,接着说,“你在哪里死,我也在哪里死,也葬在哪里。” 他笑了,但眼里闪着泪光。“谢谢你。”他说。 “我爱你,”她说,“什么时候的火车?”

但许多选民说,‘我不管世界如何——我只关心美国。难道我们不是在冒险成为世界警察吗?’这个问题很有道理。”

“向普通百姓解释政治的复杂性,这方面威尔逊最擅长了。”

“英国对布尔什维克主义了解越多,对它的好感就会越少,你记住我这句话。只是老远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的时候,它们好像挺可怕。布尔什维克主义对英国社会来说几乎是一种保障,因为它会向所有阶级传播一种恐怖,让他们知道目前的社会组织被推翻的话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阿伯罗温让他感到陌生。这地方没什么变化,只是他的感觉已经大不一样。这里狭窄单调,环绕的山冈就像几座围墙把人们围在其中。他不太相信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穿上战前穿过的衣服,虽然大小还合适,却让他觉得不对劲。这里没有发生任何足以改变世界的事,他这样想着。

他指责的是布尔什维克并没有实施社会主义。”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贵族已经被粉碎了。” “反对派的报纸也是同样下场。” “这是暂时的必要……” “怎么暂时?俄国革命已经三年了!” “不打破鸡蛋,你就不能做摊蛋饼。” “他说,那里发生着任意逮捕和处决,秘密警察现在比在沙皇的统治下还要强大。” “可是他们是在打击反革命分子,并不反对社会主义者。” “社会主义意味着自由,哪怕是反革命也一样。” “不,不是这样!” “对我来说是的。”

但茉黛丝毫没有后悔。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去亲吻沃尔特,把舌头探进他的嘴里,解开他裤子上的纽扣,跟他一起躺在床上、沙发上甚至是地板上,这弥补了其他方面的亏缺。

拿到一个美元让茉黛大喜过望,这大概顶得上一万亿马克。不过,她的确有点消沉,心情也真的忧郁起来。她这种背景的女人能学会讨要小钱实在不简单,但这过程很失身份。 演出结束后,刚才那位顾客在她去更衣室时过来搭讪。他把手放在她的臀部,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吃早餐吗,亲爱的?” 大多数晚上都有人摸她,尽管她三十三岁,算得上这里年纪最大的——大部分女孩都在二十岁上下。遇到这种事情,女孩子绝不能大惊小怪,而是应该甜甜一笑,轻轻把那人的手拿开,嘴上说:“今晚不行,先生。”但这种话有时候并不管用,其他女孩子便又教了她一招,“我下面那丛毛里长了些小虫,”她说,“你觉得这要紧吗?”那人随即消失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抬高声音,将演讲推向结束:“不,我不会侮辱菲茨赫伯特伯爵,也不会去侮辱珀西瓦尔・琼斯先生,”说着,指了指前排的两顶大礼帽,“我只想对他们说,先生们,你们已经成为历史了。”下面是一片欢呼。

自从1916年艾瑟尔冲着劳埃德・乔治大声喊叫被逐出大门那天起,她就再没进过威斯敏斯特宫。现在,她穿戴着新衣新帽坐在绿皮长椅上,聆听大家的发言,不时抬头望望上面的旁听席,七年多以前,她就是从那儿被赶出去的。她走进大堂,跟那些内阁成员,以及她一直远远仰慕着的著名的社会主义者们一道投票——阿瑟・亨德森、菲利普・斯诺登、西德尼・韦布,还有首相本人。她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位女工党议员。她在图书馆里浏览图书,在茶室吃奶油面包,收取成麻袋写给她的信件。她绕着这座庞大的建筑散步,了解它的构造和外观,让自己确信她有资格待在里面。

艾瑟尔轻慢地说着,往前迈了一步。 菲茨的表情十分可怕。他无奈地站到一旁,带着他的儿子退向墙壁,看着艾瑟尔和劳埃德径直朝楼梯上方走去。